武术的灵魂：风格

张氏内家拳第二代传人薛金银拳照

中国武术流派繁多，拳种下又分门派，既然开宗立派，自然需要实打实的功夫或者别具一格的特色才行，否则时日久了，就会寂寂无闻。如同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具有持久生命力的就儒道二家而已，其经典篇章指导了中国人的生活处事方式2000余年。

武术拳种的差异，主要在其表现的风格。风格是武术拳种的生命力。学习武术的核心，在于学习技法的基础上，领会其拳法的风格，在练习中表现和发挥该拳术的风格。（1）武术风格的意义

以太极拳为例，杨式太极拳的风格在于雄浑，陈式太极拳的风格相对比较猛烈，其他太极拳种，或者改动身形，或者改动掌型，或者改动步法。经过数次简化后的现代太极拳，运动强度和技击成分已经大大下降，动作舒缓，变成主要以健身为主的拳种了。起步门槛低，却适合普及推广，因此获得了最大的受众群，练习者以中老年人为主。这与刚猛的八极拳、披挂拳风格迥异。而同属刚猛拳术，八极拳的近身短打与劈挂拳的放长击远、大开大合又有差异。跆拳道的踢腿有助于伸筋拔骨，正身形，因此在气血旺盛，腰软筋活的青少年群体中有一定的影响力。

每每有人说起武术能不能打人这个老话题，这得看练的武术是不是打人的武术。太极拳步法较少，速度练习也不够，自然与拳击、散打不属于同一风格，谈不上对抗和谁好谁坏。即使是对抗性武术，拳击不允许打腰部以下位置，而综合格斗则不做任何限制，不同种类的拳，规则不同，限制不同，不具备可比较性。但能打的拳和不能打的拳，即使是旁观者，也是可以看得出来的。风格的差异，在于一眼就可以看出。例如，形意拳的外形在于其直线进退，风格在于其刚猛和迅疾，打进合一。八卦掌的外形在于转圈，风格在于其身法灵活和飘逸，斜进正打。从运动的剧烈程度和对身体的锻炼效果来说，八卦掌不输于形意拳，因为转圈的离心力导致对身体和动作的控制比直线进退的形意拳难一些。

（2）风格是武术练习的目标

武术风格分辨容易，要落于此身，练成武功，则是比较难的事情。正如戏剧中的生旦净末丑，一出台一亮相，高下立判，但一个亮相动作的定型、变化等个性化风格，非台下付出日积月累的苦练不成，这就涉及到武术训练的目标和技巧问题。

以太极拳为例，杨式太极拳的雄浑大气，主要由身法表现，因此其动作强调起承转合，身法练习以画圆为主，有立圆、横圆、斜圆，也有大圆套小圆。如果没有身法，或者身法不到位，就打不好太极拳。为什么有“太极十年不出门”之说，是因为太极拳练习中如果只以套路为主，缺少了窜蹦跳跃的步法，很难练出身法的松活。步法对身法的帮助非常大，唯有步法灵活，才容易做到全身“一动无有不动”。

形意拳作为后起之拳种，迅速成为三大主流拳术，与其“硬打硬进无遮拦”的直线进退风格和攻防理念有相当大的关系。直线的进攻威力最大，最简单也最质朴，对力量和速度的练习要远多于太极拳。“形意一年打死人”之说，充分说明了形意拳的锻炼效果是优于太极拳的。形意拳另一风格是“脱枪为拳”，因此有很多动作与枪法有关，五形拳中后手不离身与枪不离身是相合的，练大枪也有助于练就闪转腾挪的身形。形意拳的十二形拳，各有各的风格要求，燕形的轻灵，猴行的迅捷，熊行的腰膀劲，鼍行的迅疾，虎行之威猛，都需要在身法、步法和手法练习中领会其要诀，做到形神具备。

风格是武术的力量、技巧和表现力的组合。张胜利老师说，武术家与拳师的区别，在于武术家有自己的风格。独特的风格会形成强大的气场，这与名角、明星的气场是一样的。要练出武术的风格，首先是动作的到位，身形到位表明意念到位，也能引领意念和精神的到位。张氏形意拳中顶字诀的练习，始终贯穿在单操手和套路练习中的，眼睛、意念、手法、步法、身法均到位，才有顶的气势和风格，才能打出形意拳的精气神。其次需要领会并表现出所学拳种的风格特点。一旦有了风格，即可自成一体。在网上的武术视频中，八卦掌有个人风格的，当属孙志君，尽管其步法不符合八卦掌“前不露掌后不露蹄”的要求，以“涌步”转圈，但是他以身法之灵活多变形成强烈的个人特色。而有些视频，空有八卦掌的转圈要领之形，却缺少八卦掌稳、快、飘之神了。

（3）武术风格的演进

随着冷兵器时代的结束，武术中的生死搏斗一招制敌的技击特征和效用逐渐弱化，而强身健体的体育特征更加显著。太极拳的改造和推广就是顺应这种大势的例子。尽管从传统武术家来看，越来越不像“拳”，但是却获得了大众的喜爱。这与佛教禅宗的简化修行方式获得了大发展有类似之处。但传统武术的技击成分、文化成分、表演成分也不会因此衰落，其动作、风格也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不断演进。

以拳击为例，五十年代兔跳步是一种创新的步法，随后被蝴蝶步、舞蹈步替代，而后滑步获得了更多的应用，其目的都是为了使脚步移动更快，以更快、更准确地击中对手。再比如跳高，现代竞技场中，背越式已经取代跨越式成为主流的起跳动作。这就是技术的进步。

另一个例子，形意拳虽然来自于心意六合拳，但将俯身的弓箭步改为站立的虚实步，解放了手脚，身法的灵活性大大提高，劈拳应敌预备式的手法变化更多，也更接近于现代格斗中侧身迎敌的姿势。身法的改变不仅导致拳法理念的变化，也是格斗术中的进步。形意拳再进一步，将双手架起（既防止击打头部，又提防对方的抬脚踢腿动作），就是拳击的预备式了。心意拳的动作有些像古代战阵中前排长枪士兵应对对方步兵和骑兵的姿势，上可挑马前可刺人，而形意拳更适用于徒手格斗。预备式的不同，动作理念的不同，即产生新的拳种。

八卦掌的基础是转掌，不同门派八卦掌的差异，在于掌型，步法等。但八卦掌的不足，在于其转圈中闪转腾挪能力强而技击性不足。张氏八卦掌针对此不足，在转圈时加入很多“打”的动作，做到走中有打，边打边走，在运动中发力，在运动中突然改变方向。因此，张胜利老师表演的八卦掌，既有飘逸，又有威猛。八卦掌走圈时转身的角度越大，用于打击的力量就越少，因此与程派八卦掌相比，以打为主的张氏八卦掌转身的角度很少有超过180度的，这是武术风格和理念导致动作和套路差异的实例之一。张氏八卦掌另一个特点，在于转身动作以鹰形为主，转身动作要快，就要收紧四肢，这与滑冰运动员高速旋转时收脚束手原理相同。鹰窜转身，下落靠身法和步法打开，转身的速度、稳定度和步法，决定了武术水平的高低。

风格是武术的灵魂，风格表现于形、神、势。一个武术视频采访中，主持人对虎形演练者说：我怎么感觉不到老虎呢？看热闹的外人感觉不到，是演练者功夫不到家，没有做到位。拳种因风格而立派，武术家因风格而分高下。武术动作有没有风格，是区别太极拳与太极操、练家子与爱好者、武术家与拳师的主要标志。

张胜利教外国弟子武术照

作者简介：薛金银，北京大学博士，副研究员，多次参与国际国内通信和智能交通领域的标准化会议，编制北京市地方标准2项，已获得中美欧日等国发明专利20多项，发表国内外科技论文10多篇。跟随张胜利师傅学习张氏八卦掌、张氏形意拳、张氏太极拳。张氏内家拳第二代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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