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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开放的乡愁

文章来源:华夏艺术网 作者: 李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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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7-01-26 20: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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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初中到目前的记忆里,故乡的冬天永远没有大雪,那一下几天,漫天飞舞的雪花,那北风凄唳刮得人睁不开眼、行止困难的“大烟雪”的天气,从来没有遇到过。于是故乡的冬天在记忆的调色板上,似乎抹上了层浓浓的墨迹,变得有些昏暗了。常常听到故乡的老人或是自己的同龄人不无感叹:“再也没有那年头那样的大雪了。”我心里想的便也是常常如此,甚至会在梦中不时地梦到儿时故乡的雪来。于是常常面对没有几丝雪痕的原野感慨,就想起一些童年的趣事来。

雪花开放的乡愁,有如孩提岁月里的游戏,倾尽满身心的激情,演绎童稚幻真的鸿蒙。雪花开放的这一段时间也是人们休息和娱乐的日子。大人们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或串门聊天,或扭秧歌、端锅儿(纸牌游戏的一种)、打扑克、玩麻将,孩子们则忙着吃糖果、分冻梨、放鞭炮、抽“冰嘎”(一种木制的陀螺)、拉爬犁,玩得是不亦乐乎。姑娘、媳妇和小女孩子在此期间常会聚在一起玩“嘎拉哈”,这是那个时代小女孩的玩具,是羊或猪的膝盖骨,共有四个面,以四个为一副,能提高人们的敏捷力。

儿时的冬天天气好冷,雪也好大。一场雪下来,满山遍野沟满壕平,房前屋后都会凛上与房子齐高的雪,有一两米深、四五十米远不止。雪层非常硬,能在上面安稳地跑自行车、驾狗爬犁、打尜、踢毽,甚至滑雪。那时我们清一色穿棉袄棉裤,因为穷,套不起外套,而且多数膝盖部已磨出洞来,露出白花花的棉花,但没有人觉得冷,也很少有人感冒。在我家屋后的雪地上,有一条雪路通往供销社。那时候供销社极少,一个方园几十里的大乡才有两个供销社。于是四面八方的人在寒冷的冬天,伴随着踩在雪路上的嘎吱嘎吱声来到供销社购物。我家屋后的那条雪路,超过地面有两米高,我们在下面便挖了许多洞,那时我们叫它“地道”。“地道”家家相连,设计得非常巧妙,都是大一点的孩子根据电影《地道战》设计的。设“地道”的目的就是为了不断袭击过路的人,儿童的顽皮、淘气而已。骑自行车的人一旦栽入“陷阱”,小伙伴们便都从周围的“地道”出口一哄而起,有的哄笑,有的向那人掷雪球。待那人气急败坏地追来时,出口的雪壳盖早已封上,纵是被找到出口,里面的人又从另一处出口哄笑着出现。上面的人嘎吱吱地走,“地道”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有时我们会用准备好的木棒用力向上一项,行人的脚下或是前方就会突然出现木棒。用这种办法多是吓唬妇女、孩子和老年人的。过路的人恨死了我们这帮小鬼。

至于在雪地上驾起狗拉的爬梨,更是令人爽心悦目的事。四五个小伙伴一同坐在爬梨之上,手提鞭子,把狗儿赶得飞快,仿佛跟当年看到的电影《林海雪原》中杨子荣赶着爬梨前往座山雕的老巢一般,是做了英雄般的激动。狗儿累得喘着粗气,哈气凝结成霜在衣服上、帽子上形成厚厚的一层。睛朗的日子里,几个小伙伴凑在一起开始堆雪人,把从垃圾堆里拣来的破衣服、破帽子穿戴在小雪人身上,手上再插上一根长长的树枝当做鞭子,别说还真像那么回来,把附近的乌鸦都吓得不敢飞过来觅食了。

雪花开放的乡愁,如家家门上贴着的喜庆对联,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乡愁厚重,如一坛绵软老酒,离家日久便如岁月愈长,愈久愈醇愈浓。东北农村好一些的年头,刚进入冬月基本上家家都要杀年猪。那时的人口多,养的猪一般都是当年的猪,没什么好的饲料喂,基本上都很小。所以杀完猪之后,离年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就要把猪肉储藏起来。如把猪肉放置在仓子里冻上,一是会招来家猫和老鼠的啃食,二是时间长了肉会风干失去鲜性不好吃。所以家家都要从池塘里取冰块,在房子外面的窗台底下铺上一层直径一米左右的雪层,再往上覆一层细碎冰块,把猪肉卸成一角一角或是一块一块的摆在上面,用冰块全覆盖大约半尺厚的样子,盖一层浇一层水冻结实了,直至堆起一个有如窗台高的冰包。也有的人家把冻猪肉的冰包安置在房顶上,之所以会选择窗下用冰包储藏猪肉,是因为这个地方离各家里屋的炕头近,冬季的炕上经常住人抬眼就能看到,便于防盗;至于把猪肉冻存在房顶上,则是更利于防盗。腊月二十六刨猪肉就是要把这些猪肉从冰包里刨出一些,当然还要留几块肉和猪头猪蹄等待正月十五元宵节和二月二吃。把猪肉从冰包里刨出,拿进屋子里融化,在大年三十的前天晚上把肉烀好留着过年当天和整个正月里吃。

从第一次雪花开放的时候,小时候的我们就开始盼望着过年。因为过年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年货,有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有好多好多一生都嗅不够的年味。过年可穿上家里新做的衣服,可以时不时的嘴噙着那种甜甜的圆圆的糖球,可以时不时地吃些平常很少能吃得到的炒花生、炒瓜籽,可以放鞭炮,可以提着灯笼在夜晚满街的跑……过年的时候,家家都要买冻梨。由于东北天气寒冷,一些水果冻过之后,就另有一番滋味。最常见的是冻梨和冻柿子。据了解,最纯正的是冻秋梨,在北方有一种梨叫秋梨,这种梨刚摘下来的时候又酸又涩,于是人们就把这种梨采摘下来直接放在树下,盖上一层树叶,经过冰冻之后的秋梨酸甜可口,果汁充足。冻梨在吃之前要放在水里解冻,一顿油腻的大餐后吃上这种梨能解酒、解油腻。那时家家的孩子多,所以大人们往往把买回来的冻梨先藏好,到了傍年跟前的时候才拿出来给孩子们分。在外面跑累了,跑出汗了,跑渴了,回到家里拿出缓好的梨,或干脆冻着吃,那种惬意是爽歪歪、甜滋滋的一种另类感觉。

记得那年雪花刚刚开放,村里来了一伙知青。这些知青虽然没有统一的着装,但还是穿草绿色军装的较多。他们把院子里的积雪打扫得干干净净,在院子周围,用铁锨把积雪修理得四角四楞,非常规则整齐。不论刮风下雪,知青们每天都要上操。做完操后,每人都要拿着一个缸子或站或蹲地在室外刷牙,也就从此之后,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小伙子都学会了刷牙。知青除了帮助大队劳动,闲暇之余就是组织人员批斗村里的地富反坏右。六队的秦焕章,是村里有名的坏份子,知青们让他帮助青年点儿搭建火炉。秦焕章搭炉子不在行,致使知青所住的大筒子屋里冒了满满的一屋子烟。青年点儿点长吹响集合哨,四、五十名知青集合在一起站在操场上开始批斗秦焕章。有一个小知青信誓旦旦地说,他听见秦焕章一边搭着炉子,一边小声说:搭炉搭冒烟,炝死青年点儿。知青们听到这一情况,群情激奋,批斗的场面更加激烈,批斗的时间更加持久……那时候,村里没结婚的大姑娘很多,在这个雪花飘落家里队里都猫闲的季节里,便会自发地组织起来到青年点儿帮助他们打扫卫生。说是打扫卫生,其实都是怀有各自目的的。三哥哥说,他们都想嫁给这些知青们,想跟他们谈恋爱。于是不久村里就有了一些传闻,某某家的大姑娘半夜不归家月下和知青卿卿我我;说有的还躲进村头的杂树林里背着人在亲嘴。我们村的人其实那时候挺开放的,家长们也默认这种现象,知青们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他们总是要返城的,谁不希望自己家的闺女嫁给一个城里人?后来知青越来越少,有的通过门路返城进机关进厂,有的参了军,但和村里的姑娘没有一对成功结婚的,“妹妹找哥泪花流”的情形在村里普遍存在。

春天,望着被融化了的小雪人,有时还会产生一种留恋感,似乎出英雄的战争已经硝烟散尽,自己没有过足英雄瘾一般。这不由得使我想起一个童话故事里精彩的一首诗来:冬天就要离去,雪人在忧郁,当春天苏醒时,他也将融化成水。午夜的星空里,月亮正在给星星们演戏。当他看到雪人在忧郁,就用神奇的魔法,把雪人变成了不会融化的波利。头戴一顶灰帽子,系着鲜艳的红围巾,小小的红鼻子,那就是我们的波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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