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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中学《落在父亲头上的雪》

文章来源:华夏艺术网 作者:程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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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7-03-11 08:2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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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第一场雪,飘飘扬扬,不紧不慢,似大片大片的柳絮,在田间地头、房前院后旋转、飞舞。落在枝头,似一朵冰清玉洁的雪绒花,转瞬即逝,无比的奇妙神秘;落在孩童稚嫩可爱的脸上,麻酥酥的,就像是为他们挠痒痒,引来一阵“呵呵”的笑声,而此时的雪花儿,像受了惊吓似的,“倏”地就变成了冰晶的水滴,像魔术一样神奇;那雪花儿,冷不防扑在了正从地里回家的父亲的头上,身上,我赶紧奔了过去,为父亲拍拍落在他身上的雪,用毛巾轻轻擦拭贴在父亲头上的雪花儿,一下,二下,咦,为何总也擦拭不尽?定睛一看,落在父亲头上的不再是雪花儿,而是一根根细密的白发,白得耀眼,看得让人心酸。

  仿佛只一场雪的工夫,父亲的头发就被岁月染白了。记忆中,父亲的头漆黑发亮,十分浓密。刚理了头发的父亲,十分精干,短而密的头发,钢针似的竖立着,更显得年轻精神,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办起事来雷厉风行。那时的父亲,年轻,血性,能扛百多斤的粮食袋子,能挑同样重的煤炭走百十里路。驾在马车上的他,将生活的鞭子舞得虎虎生风,把人生这条道路,硬是从坎坷泥泞中磨出一条平坦的小道,却从来不计劳动的艰辛,付出血汗之苦累。
有段时间,父亲的头发不但密而硬,而且还很长,覆在父亲的头上,如一股黑色的激流向上抛溅,又像瀑布似地悬垂于半空。“人闲长指甲,人忙长头发。”那段时间是父亲最忙的日子:母亲卧病在床,我正在读高中。家里家外,医药费学费全靠父亲一人操劳。那几年,父亲除了在玻璃厂有份每天八小时的固定工作,工作之外的时间,还要去打零工——当搬运工,回家还要伺候十几亩庄稼地。父亲每天去玻璃厂上班时,都要背上一口铝锅,手提一个铝壶。锅里装的是红苕,铝壶里装的是米。父亲利用上班时间和厂里便利的条件,将红苕煮熟背回家喂猪,而用铝壶焖熟的饭,就上咸菜,便是父亲和母亲的下午饭、黑夜饭或早饭。我也吃过一次父亲用铝壶在玻璃厂焖熟的饭,颗粒饱满,入口生香。那天,我禁不住抬眼看了看缩小了一号似的父亲,胡子拉碴,双眼熬得通红,覆盖在眉宇间的头发又长又密,乱草窝似的,毫无生气。蓦地,一根白发不合时宜地闪入我的眼帘,晶莹如雪,白得刺眼,深深地扎疼了我的心。
父亲像陀螺一样转了大半辈子,用他自己的方式为生活打拼出一条条出路——治好了母亲的病,把我送进了理想中的大学。而他自己收获的,只有年老后的一头白发。这些白发,就像落在父亲头上的一场雪,昭示着生命最厚重而本真的含义!